Cheninq

一个努力想做到更好的普通人。

一.深宫

   “应贵妃娘娘,这就是您的住处了……”李公公点头哈腰,替应晟打开了漪兰殿门。

  “忘忧宫,忘忧……”应晟凝视着宫殿名,“你想让我忘掉的就只有‘忧’么?”

  李公公手上忙着嘴也不闲着:“您这一入宫就是贵妃,可见皇上是有多重视您……”

  应晟不语。

  大抵就是重视罢,因母族势力强大而起的重视。可在七个从东宫侍妾走到今日册封典礼的妃子中,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赐号的。在世人看来,她身为原东宫太子侧妃,风华绝代,仙姿窈窕,精通诗书棋画,除了身体较为孱弱外一切都很好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在轩辕皓眼中,她不过是母妃在太子妃刚薨逝没多久便被强行指婚的书呆子。她踏着他对心爱之人的悲痛而来,所以无论她再怎么对他好,哪怕她满心满眼都是他,他也不屑于看她一眼,甚至大婚夜分被子睡,婚夜没多久转身就去纳妾。她也就比那些侍妾多了些名分,可她不被他爱。

  而那个在她刚及笄就将她接入东宫的女人,在先帝立储前一天离奇暴毙,轩辕皓当晚就转到了当今太后余清知的名下。

  轩辕皓立她为贵妃,估计只是看在她父亲官居一品,战功显赫的份上罢。而她也不过是义女,从小就被嫡出的哥哥姐姐们欺压。如今她是应家的一枚棋子,背负着家族的期望深入后宫。

  自幼在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,纷繁世事早就让她学会从容,心慈,自强。或许有的人只能在悲凄的缝隙间自己给自己爱。

  应晟静静看着李公公安排里外事务,仿佛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一样。一些没见过的宫女来来往往,将她的私人物品按要求摆放好。最后应晟选好了长御,抛下几句客套话后目送掖廷的人离开。

  夕晖透过窗棂浸泡着重归寂静的宫殿,被光宠爱的亮丽肃穆,被光忽视的角落静默森冷。素色的摆件,成箱的书简,陌生的角落,清静的宫院,整个漪兰殿被“忧”充斥,无一处幸免。

    应晟端坐在门前的石椅上,看着飞鸟在绯云间游梭,整个人仿佛一座秀丽的石塑,与身后华丽的宫殿融为一体,黯淡的眸子映着绯红转乌紫,疏星换鸟群。

  “敬事房报——”一声应晟从未听过却在宫规上看到过无数次的呼声划破寂静。

  应晟猛地转过头。

  “今日畅德妃楚云纤侍寝!”

  应晟眨眨眼,转回头,眼中光波流转,静默几秒后起身回殿,持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题了一首词,修改几遍后重新誊抄在另一张纸上,而后递给身边静候的宫女:“收好。”

  长御冬儿上前接过:“娘娘是想收到哪儿呢?”

  “库房里有个专门放我写的诗词的箱子,就放在那。”应晟边回应边翻着桌上的书简,“按从早到晚时间顺序摆放。”

  “是。”冬儿快速往库房的方向退下。

  应晟翻出了《道德经》,研墨铺纸,如往常一般静心誊抄,秉烛伏案,夜瞬过半。

  一旁研磨的宫女眼皮已黏在了一起,头一点一点,最后还是往书桌上倒。应晟眼疾手快,出手接住宫女准备与桌面亲密接触的脑袋。冰凉的手触到宫女额头,宫女瞬间清醒,吓得将手上的磨盘打了翻。墨汁飞溅,把旁边的书和纸瞬间染黑,甚至沾到了应晟的衣袖。

  应晟面色不改,那宫女却手忙脚乱跪地磕头:“娘娘饶命!娘娘饶命!奴婢……奴婢……”

  外面守夜的宫女听到动静,立刻进来收拾桌上地上的墨汁。毕竟是忘忧宫的宫女,手脚都比东宫的宫女麻利,很快就把桌面收拾好了。

  冬儿小心翼翼地弯下腰,低声问应晟:“娘娘,衣服脏了,您要不要去更衣?何况夜已深,该歇息了……”

  应晟看了一眼打翻墨汁的宫女,那宫女还在磕头,嘴里碎碎念着“娘娘饶命”。应晟叹了口气,轻轻开口:“罢了,就当是倒了过往的污浊了。起身吧,下次小心些,别弄伤了自己。”

  言罢起身,将宫女扶起来,拭了拭宫女额头磕出的血:“下去换身衣服,处理处理伤口,下次小心些。犯了错也没必要这么死磕头,我不会吃人。”

  宫女又跪下磕头:“奴婢谢恩!”

  这次应晟没管她,转身和冬儿前往内室,只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“下去吧”。

  洗浴,更衣,灭烛上榻。应晟在后宫的第一夜于旭日登台时结束。


  卯时,应晟和往日一般准时睁眼,吃过药后便在铜镜前梳妆。毕竟是宫中生活的第一天,辰时定是要去向太后请安的,而后要去奉天楼祈福。应晟近段时间身子越发差,还得去见见太医。

  应晟梳完妆,喝了碗热粥,披上厚披风便和冬儿往风雪中走。

  一月初的风雪尚是狠毒,像昨日那样的艳阳并不多见。宫墙高大而曲折,下个路口是什么地儿,不熟悉宫中地形的人根本不知道。厚雪压在宫墙上,素雅的白与明艳的红黄相交,枯枝败叶残风,繁华中萧条,庄肃中破败。

  应晟跟在宫人身后,在深宫中穿梭。应晟向来不太记路,走几步眼前的景便完全陌生了。也不知绕了多久,好像也没多久,宫人终于开口:“娘娘,眼前就是建章宫了。”

  应晟一边眯着眼,试图在风雪中看清那建筑物的轮廓,一边对宫人说:“劳烦了。”

  宫人福身:“能为娘娘出力,是奴婢的福气。”

  应晟还没来得及回话,就听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:“见过应贵妃。”应晟抬头,一个秀丽的女孩立在身前。应晟有些奇怪,自己也没说自己是应贵妃,这女孩怎的就能认出自己是谁了呢?

  “您今日是来向太后请安的吗?还请让奴婢为您通禀一声”那女孩笑意盈盈,说完便往建章宫里走。

  应晟更奇怪了,她又怎么知道自己是要来请安的呢。

  过了一会,那女孩再次站在眼前,笑意更盛:“奴婢这就带您过去。”

  应晟跟在那女孩身后拾级而上,步入建章宫。

  余清知端坐在建章宫主位上,手上不知翻着本什么,面色稍有些不悦。天色尚早,余清知也是刚醒没多久,这个时候建章宫里还没有其他来请安的嫔妃。

  应晟双手扶左膝,右腿微曲:“参见太后娘娘,臣妾……”

  余清知抬眼:“有事?”

  应晟没料想到太后会这么说,头上冒出三个问号,“向太后娘娘请安”卡在嘴边,憋了半天才说出口。

  “你的孝心哀家领了。”余清知点头,“跪安吧。”

  应晟直身,闻言愣住了,走也不是留也不是,杵在原地稍有些尴尬:“那臣妾先退下?”

  余清知没理应晟,继续翻着手中的本子,越翻越暴躁,干脆把手中的本子扔到一旁,嘴里念着:“都是些什么破事烂事,也不知给哀家看有何意义。”顿了会叫住正准备转身的应晟:“罢了罢了,留下来陪哀家唠唠罢。”

  应晟用意念强行按下头上的问号,回了声“是”,抬腿向太后走去。

  应晟在太后身侧的椅子坐下:“太后起得真是早呢,昨日的大典事务繁重,太后想必是累着了,今日仍能早起处理事务,实在是晚辈的榜样,臣妾也应多向您学习学习才是。”

  余清知嘴角挂笑:“老了,睡不着了。”

  应晟忙回道:“太后娘娘风华正茂,花容尚在,身强体壮,年轻着呢。”

  “就你嘴甜。”余清知笑意更盛,“说起来,昨日晟儿睡得可还好?”

  “谢太后关心,臣妾一切都好。”应晟轻车熟路地假笑。

  “那就好。”余清知喝了口茶,“哀家就怕你昨日未能侍寝,心里过不去。现在看来,是哀家多虑了。”

  应晟面不改色:“谢太后关心。臣妾深知侍寝之事不可强求,只凭皇上心意。”

  余清知凝视着应晟的眼睛:“晟儿啊,想来你也是知道,这后宫风云莫测,稍不注意便会栽跟头。你是这批妃子中最有可能接过凤印的人,哀家相当看好你。”

  “谢过太后,晟儿定会努力。”应晟巧笑吟吟。

  正当二人你一句我一句,聊得正欢时,刚刚那女孩走了上来:“禀告太后,畅德妃娘娘前来请安。”

  应晟识趣地止住话头:“那臣妾就不叨扰太后了,臣妾告退。”


  出了建章宫,可以看到风雪较来时小了不少。畅德妃云楚纤在门口候着,看到应晟出来立刻福身:“参见应贵妃娘娘,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
  应晟点头:“请起。楚纤快快进去吧,外边冷。”

  “臣妾明白。”云楚纤展颜一笑,“谢姐姐关心,姐姐身子一直不好,也需要多注意呀。”

  “好。”应晟点头,“太后娘娘在里头候着呢,外边也冷,你快进去吧。”

  云楚纤笑着回了声“是”便和宫女进去了。

  应晟和冬儿缓步离开建章宫,冒着风雪向奉天楼走去。

  奉天楼里香雾缭绕,蜡烛光幽幽晃晃,明明是在室内,却比风雪交加的室外更加阴冷。应晟体不胜寒,刚进去就开始发抖。她发着抖上了香烛,跪下身向神明祈求皇帝龙体安康,国事顺遂。

  虽然我对你的爱不受待见,但我真心希望你和你有关的所有事物一切安好。

  完成祈福流程出奉天楼时已经是傍晚了。应晟虽然穿得不少,但还是冷得受不住,便加快了脚步往寝宫赶。

  她早上出门时吩咐过宫人说漪兰殿的炭火不能断,所以漪兰殿内虽说不上温暖如春,但较室外而言还是比较暖的。她前脚刚进门,冬儿就吩咐下人添炭火、上姜汤,很快应晟就感觉好多了。

  应晟抱着碗缩在火炉旁,心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,但总是请太医调理太费钱,所以她想着待她将音律、舞蹈和诗书都修到绝伦后就开始自学医术,自己调理。

  喝下了两碗热姜汤,应晟感觉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不少,便换上舞服和舞鞋,在殿内的空地上练习舞蹈基本功。

  应晟幼时被父亲逼着学过舞蹈,但因为身子太弱受不了高强度的训练,最终还是放弃了学习。她当时还偷偷庆幸自己身体弱,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舞蹈。但现下情况不同,她是天子嫔妃,为搏帝心舞蹈是非会不可的。她凭借着自己刚入门的基础功底和舞师留给自己的功法集,借助宫女的帮忙练习一些基础的动作。

  应晟接下来的日子不是练舞就是在休息着准备练舞,这期间敬事房的呼声响了又响,愣是没有听到她的名字。但她似乎对侍寝这件其他嫔妃心心念念的大事并不上心,只琢磨着手上脚上的动作,不断加深对舞蹈的感悟。抬腿转旋间,冬雪融,春阳升。


文/呈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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